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尤其是女人太多的地方。
司凤仪今日颇有感触的瞧着堵在凉亭外的蓝衣女子，微风吹来，她的长发伴着云袖衣角共同飘舞，衬得那张绝世容颜越发倾国倾城，竟叫人呼吸顿蹙。
四周传来的些微低议令司凤仪意识到眼前的美人正是智玉颜最厌恶的上京贵女蓝梦城后，心头没来由便有些厌恶。
“蓝姐姐，你怎么也来了？我们许久未见，倒是有些生分了。”看出对方似乎来者不善，师忆倾想起祝揽月方才主动替司凤仪解围的场面，心中有些惭愧，便打破沉寂的上前两步对蓝梦城笑言。
算起来，蓝家和师家在上两辈时亦是莫逆知交，若非近些年师阁老年纪渐大，无心政事，逐渐退出朝堂，不怎么插手国事，他们的关系或许还会更加亲近。
但不管怎样，蓝梦城和师忆倾幼时还是有些交情的，故而听她开口后，蓝梦城倒也亲切回应，“忆倾，的确好些年没见了，有时间咱们聚聚。”话落，目光重又移向静静站在湖边的司凤仪，俏脸上浮起个温柔的笑容问道，“姑娘可是近日名燥京都的才女祝凤仪吗？”
“名燥京都谈不上，我就是祝凤仪。”司凤仪淡淡的应着，耳边不知不觉响起方才偷听到的那些话，莫名觉得眼前的女子绝非表现出来的和善可亲，“白莲花”、“心机婊”两个现代词语飞快自脑海掠过，她眼中便生出几分谨慎与小心来。
“梦城仰慕姑娘已久，既然今日有缘相见，可否给个机会讨教一二？”
蓝梦城直言不讳的“讨教”二字让司凤仪颇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这样的女子必不大看得起自己的身份，自然不屑与她同台而坐，可她发现站在蓝梦城身边的女子眼中掠过一抹讽刺的光芒时，意识到对方大约是不太服气，所以想借今日的众目睽睽压倒自己，证实她的能耐，从而达到某种目的罢了。
司凤仪并不喜欢被人当成棋子或跳板，可对方既然找死，她觉得亦无必要退后，便只淡声问她，“蓝姑娘太客气了，不知你想赐教什么，凤仪左右无事，倒不介意听你指教一二。”
“指教谈不上，只是互相学习罢了。”蓝梦城的目光掠过围观众人，忽然转头对个守在湖边，随时准备服侍贵客的青衣婢女说道，“劳烦你替我们寻个地方小坐，左右还有些时间，让我同祝姑姑好好讨教讨教诗词歌赋，也不枉我今日赴宴一场。”
那侍女听了连忙去准备了一处偏殿，自有下人奉上水果茶点，为了观看这场热闹，大半女眷都带着丫环奴仆挤在殿中，一时人头攒动格外熙攘。
司凤仪与蓝梦城正相对而坐，面前长案上铺着笔墨纸砚，两女皆是美人，气场皆很强大，加之都有“才女”的声名远飘在外，故令殿内气氛颇为肃然，观众们渐渐感觉到一股略带压迫的气势沉默下来，全屏声静气等待好戏开锣。
“既是斗诗，自然需要有人出题，这位紫雾姑姑本是十一殿下府中的管事，自幼陪伴殿下念书识字，文采亦是一流，祝姑娘不介意我请她来做见证人吧？”蓝梦城虽话说得客气，眸底暗藏的挑衅和不屑还是让司凤仪察觉，她挑了挑眉梢，目光掠过坐在殿首位置，神色清冷，看着颇有几分威严的女子，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并无疑议。
既然都没意见，紫雾便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筒，筒内插着数十支竹签，签头都写着几个朱砂红字，抽到哪支便是以哪个为题，最是公平不过。
大周本就尚文，似这等斗诗的题目自是家家户户都有准备，何况是十一殿下的王府？
司凤仪倒是不必担心紫雾会在竹签上耍什么花样，毕竟是匆匆准备，应该没什么时间作弊，只要不是存心针对，她有自信能够应付这种场面，毕竟她有异世五千年的文化去做底牌，何惧区区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正如此想时，就见紫雾姑姑伸手抽起一支签文，目光瞟过朱砂字后缓缓念道，“美酒”。
蓝梦城美目流转，却伸手朝对面做了个“请”的姿势，司凤仪从容不迫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此诗一出，自有人掖掌叫好，司凤仪得了先机却并不得意，只目光沉沉的瞧着对手，蓝梦城自是早有主意，含笑说道，“好诗，祝姑娘果然风采绝然，令梦城钦佩。”
“废话真多！”司凤仪不由腹诽。
蓝梦城倒也算个才女，话落便缓缓吟道，“梦如三生知天命，酒入愁肠俗世定，春风化雨听聆音，痴男怨女究长情。”
又是一片掌声四起，赞叹声不绝于耳，就连司凤仪也赞许的点点头，毕竟她是抄袭，人家是原创，她从内心还是服气的。
既然是斗诗，自然是斗到对方接不下去为止，在这点上，司凤仪自觉她的素材库无边无际，却不知蓝梦城又能接上几回，便默了默又念，“正月已尽寒未收，柳塘曲曲带平流。青丝银瓶送美酒，赤栏画桥横钓舟。”
蓝梦城神色不变，徐徐吟道，“春色未尽寒，杨柳织青案，酒意凭栏生，水波映月暗。”
若是一直这么斗下去，只怕绵绵没有尽处，平白浪费时间，故而司凤仪想了想后，随手端起桌上的热茶浅抿一口才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四周忽然一片静默，有风吹过，殿角悬挂的青铜风铃随风响起，清脆如无韵之律，吹过在场诸人之心，顿觉飘然如同身临月夜之境，酒入穿肠，影落成双，黑暗之中，又有月影清华结成另一道影子，似在迎风鸣唱，道尽人生繁华无尽，落花流殇，刹时满场凄凉，竟有女子掩面低泣，殿中气氛便也一片凄迷，再无白日饮酒作乐的快活与掩耳盗铃。
人生悲欢，本就自欺欺人，个中凄苦，冷暖自知罢了。
慕云泽缓缓踏入殿中时，恰好听到司凤仪所吟的诗，心头似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勾起他曾在冷夜深宫独自入眠的无数心伤与不甘，情绪刹那低落，脚步骤然停顿，望向她的双眸也渐渐冷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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