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只是一介平民，哪里晓得什么，不过都是从书中读来罢了，不是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见她又同自己打太极，慕云泽倒没有生气，只是眸光犀利的盯了她一会儿。
“天色不早了，殿下一身酒气，还是早些回王府泡个热水澡睡个美美的觉吧。”司凤仪打了个呵欠，主动劝道。
慕云泽看着她的侧脸，月光正好倾泻在她脸上，让他连肌肤表层那些细细的绒毛都看得十分清楚，感觉就像是有根柔软的绒毛轻轻划过心头，莫名有股电流刺激得血液流速开始加快，他想起方才拥抱她时的柔软，还有她发上清浅的芙蓉花香，指尖微颤，不自觉起身朝她走过去。
司凤仪抬头看着他步步走近，心头没来由的一慌。
少年只用了三步就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瞧着她，两人的面庞几乎只隔着三寸距离，他吞吐的热气在脸上徐徐游移，令司凤仪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凤仪，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相信我！”慕云泽的眼眸漆黑发亮，比天边的星辰更亮，让司凤仪的心跳忽然漏掉半拍。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一阵干涸不知如何开口，莫名紧张的时候，少年伸手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丝秀发挽到耳后，留下一句，“天色晚了，你还有伤，早点睡，多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话落，他便转身走了，这次他没有跃墙，而是疾步从正门离开，望着他渐渐消失在弄堂里的身影，司凤仪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慕云泽今晚对她的态度虽有些奇怪，但她的神经并不粗，自然感觉到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觉得这是件好事，甚至有些懊恼的站起身，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按了按太阳穴，叹口长气回房去了。
那晚，司凤仪又失眠了，自从受伤以后，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今晚着实反常，而且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思考，只要闭上双眼就会想起遇到慕云泽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扰人不得安宁。
三天后，一辆极普通低调的黑色马车缓缓驶出“紫薇巷”，穿过热闹的街市朝着上京城城外驰去。
马车一直行驶到城外十里的偏僻山林才停下来，司凤仪披了件浅蓝色披风从车里下来，阿俏跟在身边仔细搀扶，面无表情的欧阳晚跟在她们身后，还有个叫六柒的小厮提着个厚实的木箱尾随，众人沿着一条羊肠小路缓缓朝山内前进，路上都没人开口说话，气氛格外沉闷。
大概走了两里路后，司凤仪才停下来，她看着面前一个巨大的坟包许久，神情才有些肃然的吩咐六柒，“把香烛纸钱都拿出来祭拜吧。”
阿俏闻言立刻走过去帮忙，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欧阳晚默然瞧着，眼神一片空洞茫然。
直到香烛纸钱全都备好，青烟袅袅飞上半空，司凤仪才转头问欧阳晚，“你可知这里埋的是什么人？”
欧阳晚转头瞧着她，仍然一言不发。
“这里埋的全是欧阳家的人。”司凤仪话语刚落，欧阳晚便浑身一震，略显呆滞的瞳孔迅速聚焦，最终盈出满眶泪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听到欧阳晚的哭声无比凄哀，司凤仪挥手示意阿俏和六柒退远一些，她缓缓蹲下身，柔中带厉的声音穿透炎热的空气徐徐飘进欧阳晚耳中，“你听着，今日的话我只说一次，绝不再重复，你若继续这样自抱自弃，我可以放你离开，任你亡命天涯，自生自灭。但你可要想清楚，这样的话，你们欧阳家的人命、血债从此无人再理，冤也冤了，死也死了，都是命中注定。反之，若你愿意重新振作，愿意为欧阳家洗清冤屈，愿意替家人报仇血恨，我祝凤仪必定全力帮你，总有一天让你达成所愿，你觉得如何？”
有风吹过，半空几片落叶被风吹散，打着旋儿的飘落，正好掉在欧阳晚肩头，她却只顾失声痛哭，根本没有注意。
望着她泣不成声的悲痛模样，司凤仪叹了口气，伸手拂开她肩头的落叶，不再多说。
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想通，外人说再多都是徒劳，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是这个道理。
良久，欧阳晚终于哭累了，掏出丝帕擦去眼角泪痕，缓缓起身时脊背挺的僵硬笔直，神情也恢复冰冷道，“祝姑娘若能帮欧阳家洗清冤屈，报仇血恨，欧阳晚从此只听您一个人的话，无论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在所不辞，决无怨言。”
“上刀山下油锅就不必了，”司凤仪抚了抚被风吹乱的披风丝带，就近寻了处干燥的草地坐下，她伤势虽有好转，却仍不能久站或久坐，所以慢慢坐下才仰头问她，“可你至少也该告诉我，欧阳家为何会遭此灭顶之灾吧？”
欧阳晚看着她，犹豫良久才走过来，垂首肃立答，“我们欧阳家不过小门小户，哪里有资格得罪豪门权贵，说起来都是我哥哥惹的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听到这番开场白，司凤仪颇有兴致的望着她。
“往事不可回首，我也不愿多说，毕竟死者为大，我哥无论是错是对，都轮不到我这个做妹妹的点评，但我却知道，我哥得罪的人正是当朝的大皇子，人人称颂的‘贤王’殿下。”
司凤仪一愣，神色渐渐有些凝重。
她稍微坐直身躯，不确定的问，“你怎知就是大皇子？”
直到此时，欧阳晚脸上才浮起一丝淡淡的恨色，她抬头遥望东南方向的天空，许久才答，“我大哥正是因为投靠了他，才会落得全家覆灭的下场，这点，我绝不会弄错。”
司凤仪等了半晌，确定她不会详说细节，只能遗憾的点点头，“好，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和信念，我必定帮你实现愿望。”
“多谢小姐。”欧阳晚双手一揖，俯身拜了个全礼，无论是态度还是称呼，都以明确态度，她从此以对方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司凤仪瞧着她额头那个醒目的“囚”字，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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