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这个朋友他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是他曾经自学了很多高中的知识，所以这一次的高考，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等李岩回话，陈静就代替他解答了老师的问题。
何老师闻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眼神飘忽的李岩，眉头不由的皱紧：
“很有信心？”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
“你问问大家伙儿，大家可都是高中毕业的人，他们敢说对这次的高考很有信心吗？”
在她看来，陈静带来的这个学生明显就是捣乱，如果不是因为这姑娘送了自己好几件时髦的衣服，她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把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给赶出教室去了。
“可是……”
眼见陈静还要为自己争辩，李岩赶紧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拦住了她。
然后，在何老师明显不善的目光中，他挤出一个笑容来：
“刚才她就是开一个玩笑，老师你可千万别当真，另外……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弥补自己的不足，从头开始学习。”
“哼！”
女老师冷哼一声，把手中的教科书甩在了讲桌上，又恢复了刚刚清冷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
话落，她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面拿出了几本教科书，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给你们专门印刷的教辅书和练习题，你可以先拿着用，等到一会下课了之后，别忘了把钱给我。”
……
这一下午一共上了四节课，不过，其中大半的时间李岩都是在溜号之中度过。
在他看来，这些教材和教辅书虽然做的像模像样，但难度实在是无法言说。
也对，在这个年代里，似乎四百分左右就足够考上大学了，还是将来的211，985重点大学。
他有外语这个国人普遍瘸腿的科目加持，就更是如虎添翼，清北不敢指望，但是仔细复习两个月，考一个京城八大院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他听得心不在焉，可是就坐在他隔壁的一个看起来有些沧桑，明显已经超过四十岁的大叔却是一板一眼，郑重其事，尤其是一些不会的问题，他都会拿笔勾画下来让，然后在下课的时候赵老师问一遍。
不过，他之所以听不明白，不光有自身和教材的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老师的水平本身也有限的很。
试问一下，如果真的可以通过高考改变命运，这些老师又有通过高考的能力，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辞了工作参加高考，然后博一个干部身份，吃上商品粮，彻彻底底的翻身把歌唱？
“怎么样，听明白了？”
看到这大叔又一次从讲台的方向回到了座位，老师也忙不迭的擦掉汗水离开，李岩脸上不禁露出玩味的笑容来。
大叔的脸色有些黝黑，仔细看上去，甚至还能分辨出淡淡的疤痕，一看就是干多了农活，在土地里刨食的主顾。
他听到李岩的话，思绪被打断，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位新同桌。
“还是不明白！
我刚才本来还能明白一点，但是老师给我讲完了之后，就彻底的不明白了。”
大叔知道这位同桌只是初中文凭，所以压根就没指望他能帮得上自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尝试看看能不能把题解开。
李岩看了他被他勾画的一片模糊的辅导书，这上面除了小孔成像，就是并串联电路之类的题目。
这样的物理题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是初中的课程吧，甚至……一些小学可能都对这些有所涉猎，只是没想到，现在的物理竟然就考这些东西。
看到这里，李岩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盒大前门，给大叔散了一支。
“来，老哥，抽烟！”
他没想过给大叔讲解这些题，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基本上就是源源不断的麻烦，如果不是必要的话，相信没有人会愿意当这个老好人。
看到李岩拿出来的香烟，大叔一下子也变了眼神，他接过那支烟别在了耳朵后面：
“谢了老弟，我真是有点小看你了。
没想到你一出手……就是大前门这样的好东西。”
大叔在眼纹使劲的闻了闻，然后道：
“我叫崔绩，和我老婆都是63年的第一批知青，现在就在对面那条街开了一家早餐铺子。
如果老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们店里，到时候我请客。”
第一批知青？
李岩听到这里，仔细的计算了一下，如果真的按照这个大叔说的，那他今年也该有四十岁了。
只是不知道，当年他究竟去了什么样的地方插队，竟然能苍老的这么快，除了满脸的风霜之外，就连后背……也已经有点佝偻。
李岩细细的打量了面前的人一圈，然后掏出火柴来把手里的烟点燃，吸了一口叼在嘴上：
“老哥你这不是第一次考了吧？”
“哎……可不是嘛？”
崔绩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还是不会我家的那口子，他爸和他妈都是干部，所以自从回来之后，他们一家子就都看不上我们。
为了这事儿，我老婆每天都气鼓鼓的，非要让我考上，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这下，李岩也忍不住笑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情况，只能尝试着道：
“一定要当官不可吗，多赚点钱其实也是一样的，再过几年……搞导弹的说不定都赶不上卖茶叶蛋的。”
“哈哈哈……”
崔绩一下子大笑起来，用他曾经修理过地球的大手狠狠的拍了两下李岩的肩膀：
“老弟你这是安慰我了。
哪朝哪代不都是士农工商，现在有一个机会，只要考上大学就能成为这个社会的掌权者，你说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对于他的回答，李岩也只能轻笑两声：
“那倒是，现在考上大学当干部的机会，的确比科举要大太多了。”
崔绩所想的，其实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不会想到……再过上一阵子，甚至用不了几年，体制内的人发现自己的工资没有菜价涨的快的时候，也会感慨，也会反思。
到那时，数不清的在岗干部想要南下经商，他们辞去了工作，毅然决然的下海，加入到这一场让人心潮澎湃的盛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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