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九百思不得其解时，胸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王九心中骇然，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好像...低估了‘星罗散手’。
‘散手’出自江湖中的武者基本功术语，意为一套拳法或掌法只有区区几式、不成章法。
眼前的老头绰号‘星罗散手’，那其最强的应该不是手速...而是武功。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范五爷根本就没想过在比拼手速上，能赢王九。
自己的手速快是快，但对上‘无定手’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他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机会锄掉这个贻害万年的汉奸。
“我知道，若是平时暗算...以你的耳力和眼力绝对不会成功。甚至还有可能被你的‘无定手’给伤到...”
王九的胸口处，一抹鲜红浸湿了衣服，慢慢扩散开来。
他终于知道，最后这张纸牌去哪了。
“所以我就想着约你赌一把，然后趁着你全神贯注地摸牌时，再下手为民除害！”
范五爷越说越开心，到最后甚至又笑了起来。
安田苍介此时才发现了不对，连忙上前扶住将要摔倒的王九。
只见他双眼无神，两只手凌空想抓住什么一样，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个曾经将无数同胞兄弟陷于火海、置家国于不顾的老汉奸，终于如自己名字那样，死于‘九’之下。
日本男人大怒，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微型象牙手枪，指向了对面的老人。
米高梅赌场的安检是很严格的。
可象牙材质的物品具有绝缘性，可以天然地屏蔽掉电子信号的检测。
范五爷看着冰冷的枪口，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淡然地说道：
“开枪吧！我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为什么？！”安田苍介寒声问道：
“你们一个个前赴后继、心甘情愿地为了杨天生去死，他给你们洗脑了吗？！！”
这是困扰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一直想找个人问明白。
从最开始的李东让、张小龙，到后来的沈妍、叶惊。
无数人都毫无怨言地牺牲自己，只为了成全那个人。
老人抬起头，鄙夷地看着他：
“你这个倭国小民，哪里懂得我天朝上邦的家国大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安田苍介一愣，气势上立刻便矮了半截。
让他害怕的并不是这番话，而是老人那视死如归的态度。
身为‘七宗罪’的一份子，他这几年已经见识到了太多的死亡。
安田苍介可以轻易地看出来，谁在故作镇静、谁在贪生怕死。
毕竟，他可是微表情分析专家。
现在，通过‘侧写’安田苍介能知道，范五爷是真的不怕死。
或者说，自己无法用死亡威胁他。
“跟我回去，我保你不仅能活下来、甚至还能登上权力的最顶点！”
刘振松将王九交给安田苍介使用，是为了让他好好地限制杨天生。
可如今他死了，自己可没法跟上级交代。
但假如此时，能诓骗一个杨天生那边的帮手回去当间谍，或许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然而安田苍介心中的算盘，终归是打错了地方。
范五爷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哼起了小曲：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这是京剧《定军山》的唱段，讲的是三国时期蜀国老将黄忠，不负众望所托、巧夺兵家必争之地——定军山的故事。
安田苍介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含义。
可老人脸上的微表情却告诉他，在对方心中十分地看不起自己。
日本男人终于恼羞成怒，用力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后，范五爷的眼前一片血红。
他在朦胧中，看到了一个小男孩走向自己，笑嘻嘻地冲着自己伸出了左手。
前方，是母亲和哥哥在不停地笑。
山花依然是开的那么红艳，一如当年般。
“宋三哥，我范自良当年欠你的...都还给你徒弟啦！”
范五爷在一片安详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楼下的骰子桌上，杨天生正收着庄家赔付的筹码时，突然觉得心里一痛。
他抬起头看向了楼上，随即似乎心有所感一般，眼睛里流出了一行清泪。
那种久违的无力，似乎又全都找回来了。
亲眼看到家人朋友不得不死的感觉，仿佛如挥之不去的阴霾，重新缠上了这个千门门主。
杨天生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着休息区走去。
郑世荣和骆文斌最先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上去搀扶。
“五爷...走了....”
杨天生呢喃地说了一声，随后便张头躺到了沙发上。
两人突然一呆，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骆文斌还想着宽慰师父几句，却被郑世荣拦了下来：
“让他静一静也好。”
随后他俩叹息了一声，又重新回到了赌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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